十四春

愿幻象永远留存。

【角徵】无寻处,惟有少年心


*又名宫远徵的暗恋青春

*有后续,还在码

 

 

 

 

 

宫远徵有一个秘密,和他的哥哥有关,但是,他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说出口了。

 

 

1.

 

宫二大婚的那一天,徵公子开了一坛宫门最好的酒,或者说,整个天下间恐怕也难找到第二坛这么好的酒。宴席上启开坛封的时候,众人都惊叹,那样香,那样醇,那样醉人,还没有尝到口舌之中,已经蜜如腹剑,诱人沉沦。一盏又一盏,仆婢们依次传到席间,觥筹交错,贺声、欢笑声不断,英姿佳郎与如花美眷,都与众人一起举杯,饮了这世间最香最醇,最能叫人忘却前尘、只醉今宵的美酒。

 

酒筵正盛的时候,宫远徵整理衣衫,滴酒未沾,离席回到徵宫。人都聚在宴厅,这处偏安一隅,静悄悄地,山谷里的阴瘴被隔离在外,唯有雾气无孔不入,漫过林间树顶,拂上檐角回廊。宫远徵解开细密紧编的发辫,取下银饰与铃铛,用了一些时候,密滑乌黑的发丝铺满肩背,沉甸甸,又仿似乌压压地,一瞬间把他整个人压低了,弯下腰去,下颏枕在胳臂上,小孩样的,眨了眨眼睛,很茫然的,没有什么表情,只在放空,想啊想啊,回到了埋下那坛酒的那一天。

 

 

/

 

“这酒原本是要庆祝我及冠的,哥,你忘了吧。”

 

或许也该一并忘了的,是一个心血来潮却无疾而终的谎言。

比如那年宫尚角中了无锋暗毒,修养一月有余,能最终彻底痊愈,靠的不仅仅是徵宫日日送去的药汤。还有每个夜里,点了香而沉睡去之后,渡进他嘴里的心头血。

 

外出宫门任务归来,虽然偶发咳嗽,运功也时有滞涩,宫尚角也并未当作回事,只认为不过与人交手,还算厉害角色,内力有伤所致。更令他在意的是险胜中只能下了杀手,没能将人生擒,如今还留下一番杂乱案篇毫无头绪,还要一一从头理来,更没什么时间歇息养伤。如此不过半月,直到内力愈发凝滞,甚至运功时心头激痛,逼出一口血来。听到消息的宫远徵急奔到角宫,搭上人尺关处诊脉。

 

“哥,你脉象虚弱,心肺受阻,这是至毒。”

 

还剩一句话顿在嘴边,宫远徵觉得自己或许不该说。不仅是至毒,还有伴生的蛊,仅仅解毒无用,这类手段,无非用毒缠缓人的心脉,行动一日日虚弱下去,但最致命的是内力损伤后趁虚而入的蛊虫,寄植于人心,如果强行用药解毒,恢复的心脉反而会使蛊虫觉醒,蚀心穿膛而死。这蛊常见,因此宫远徵才能一探脉象便知,因常用于使人受制,故也有易解之法。只要有被植下母虫的血缘亲人,每日取舌尖至真至阳的心头血,予受蛊者含服,如此三九二十七天,便可消去蛊虫,余下只要依症解毒便可。

 

这宫门中,必不可能让宫尚角向宫子羽求援,商宫主又是女子,无至阳之血,算来算去,只有他一人符合。

 

但,宫远徵又偷瞧了他哥一眼,虽然平日看起来严厉,可他哥终归还是最疼他的,要是让他知道,解这蛊毒的其中一引,需要他受将近一月的痛楚折磨,宫尚角这人性格本就不易向他人求助,肯定不会轻易松口许他帮忙,又不知道要生出多少麻烦。

 

如此想着,宫远徵就自己悄悄做了决定,瞒天过海,面上摆出一副甜笑,将他哥的手腕放回,还有心思调笑一番。

 

“也不是什么奇毒,就是委屈哥你,从今天开始得乖乖喝药啦。别担心,不会给你熬的太苦的。”

 

 

于是宫远徵也不得不每天泡在医馆,抓药熬药再着人送去角宫,还好,他平日也没太多要务,不过研究些毒啊药啊的,这样也不耽误。倒是角宫,本就门内事务繁多,如今宫尚角又多了项任务,每天都要灌下好几副汤药,饶是宫远徵再有心,方里尽可能加了甘草黄芪,力求少些苦涩,终究也不会多么好于下咽。

 

入夜时分,因宫远徵嘱咐,毒性祛除需要心脉平静,不宜再熬夜处理事务,角宫各处到傍晚时分,就挂上遮光黑纱,亦有静神香燃点,平日肃杀惯了,如今竟难得一派平和静谧。

 

到夜深时,宫远徵绕开外守侍卫,溜进卧房,内力暗提脚步无声,来到榻前,先轻手轻脚掀起香炉盖,确认自己偷换的迷香无误,又伸手探人鼻息,确已熟睡,才放下心来。

 

这一安心,一时拿不准接下来该如何进行,宫远徵看着他哥睡着后才能放松的眉眼,心里也觉得平静,而为了守护这一份平静,他想,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。任何代价,都在所不惜。

 

母虫他自然早已在自己身上种好,因为怕寻常摄入又赶时间,药性不足,他干脆利落,刃尖挑了母虫从胸膛心尖落刀,将其植入,便可最快寄居心脉,泵出克制毒蛊的新血。但取血却要从舌尖咬破,不可入药,不可存置,新鲜不过未凝血前的片刻,如此,怎么喂药倒成了个麻烦事。

 

宫远徵到了这一步,才想起这么件要紧事来,他也无从记得,外界用这等蛊毒时是如何磋磨受蛊之人的,更遑论通晓各般细枝末节。这样呆愣在榻旁,又怔忪盯着宫尚角平和的睡脸看了一会,削薄如刀的眉眼也因这平和多了几分柔和,未生烛火,庭内亦被黑纱掩映,唯有几分月华,淡如飘雾,更显貌润莹光,一恍神,宫远徵因自己生出的念头心虚退了半步,眼神却定住不动,无自觉地抿了抿唇。

 

未等他再怔愣上片刻,一阵隐痛突然由心口处转来,如虫蚀蚁咬,折磨非常,并有愈演愈烈之势,宫远徵心知必定与那蛊虫有关,一时也无心自顾,只攀上前去,看宫尚角情况如何。人倒依旧沉睡着,但仔细听去,呼吸已有加快几分,宫远徵又搭指于其腕内,果然,心脉也有促急激迸之相,看来蛊毒与自己体内母虫有所感应,当下似是自觉受到威胁,立时发作起来。

 

再难有闲情遐思,宫远徵当机立断咬破舌尖,一瞬尖锐刺痛,血腥味登时在口腔内爆发开来,饶是早已尝遍各路毒草药方,也一下被这浓重的血腥气冲得头晕脑昏。就着搭人腕脉的姿势,埋下头去,触上那张熟悉的唇。即使日日相见,陪伴多年,目光扫过无数次,都不如此刻这般在意过,陌生至极的触感,却好像理所当然地,拥有与自己相似的体温,唇面干燥,舌尖突入,又潮湿、暖热,渡过一口血腥去,宫远徵抬手,将人下颌抬高,拇指按过喉结滑动,顺下了那口血液,便一触即分,立时从人身边退开。

 

面上潮热,大口呼吸着仿佛久别的空气,宫远徵低着头,只觉得头皮至脚尖都还在发麻,几乎不敢正视榻上情形,好像这般做着缩头乌龟,方才发生的一切就能全都消除,重新来过一样。呼吸总算平顺,想起蛊虫之事,也只能硬着头皮,凑近前去,指尖向人脉上一搭。意料之中,脉象已趋平稳,呼吸声落入耳中也正常似熟睡之人该有的节律,总算松下一口气,好歹一番忙碌纠结,再加上这几日来又是研究药方,更兼自制安神与致昏双效且无副作用的熏香,如此种种,总算没有付诸空流。

 

稍加平静,才敢转回头来,望向榻上人熟睡面容,听着平缓而有规律的呼吸声响,宫远徵也忍不住露出笑意。所有一切,不过是为了这一个人的安危。为了他的安全,他可以付出所有。为了要祛除他周身的危险,他也可以肃清一切,义无反顾。口中依旧余留的血腥气,与伤口的刺痛,昭显着自己似乎夺得什么珍贵宝物的成就与战果。于是,为守护之用的铁刃是暖的,而血也是甜的。

 

宫远徵站起身来,瞥见宫尚角嘴角残留一丝血迹,猩红得使人心头一跳,终归还是第一次与人以这种方式渡药,不大熟练。他伸出手去,想起那万分熟悉,及至触碰之时又陌生至极的柔软触感,又顿了顿,终究没有用指腹,而是捏起袖角,细心拭净了那一抹血痕。

 

 

 

 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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